天色已暗。
夕阳的光芒被楼宇的屋檐和乌鸦的翅膀遮住。我眯了眯眼,斜睨了一眼远处的余晖。
城市的夕阳如此孱弱,像个病恹恹的老头。或者说,城市黄昏留给我的印象,是光线衰减直至杳不可见。看着夕阳沉坠的一幕,我的心开始发慌,就好像,拽着夕阳另一头的绳索,正拴着我的心脏。我隐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是夕阳被勒出来的伤痕,写在了云彩上。
腰,有些酸胀,仿佛禁不起整个下午的栽花种草,佝偻久了,直起来时,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我想,此时的黄昏是否正是对自己的昭示?一种日薄西山的凉意霎时涌上心头!
我的鼻子嗅到了一缕油烟的气息,那是每家每户开始了最后一顿晚餐的烹制。而我们,还在为些枯藤野蔓修修剪剪。楼下,树木的浓荫绞杀了***最后的光芒,流了一地的血。
血样的光影,如同耄耋后的我在风中,颤巍巍的遗世而立。
真的有风,从敞开的阳台适时涌了进来。吹得我的脸好疼。 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疼痛自眼睛扩撒到了心脏。
浇完最后一盆花,我蹒跚到沙发上躺下。小区里的生气开始活泛起来,***在楼下追逐嬉戏,广场舞的音响缥缈而至。妻,一如既往的执着于“天天爱消除”,横亘在沙发那头。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好是坏,只觉得自己就像《西游记》里被蜘蛛精缚住的唐僧,无从挣扎,只有默念“阿弥陀佛”。我不是孙悟空,没有通天的本领,没有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的能力。我只是一个升斗小民,只欣慰于无病无灾,饿不着,冻不死的平稳日子。
我木然地坐着。眼睛像个浸泡在水上的气球,起伏不定,落不到合适的位置。家里太安静,安静得如同被施了魔法瞬间定住的场景。我陷入一种空茫的情绪里,就像小时候不明白春天为什么草会长,花会开,而到了秋天,它们又纷纷凋零一样。长大了,我明白里面有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在起作用。可当下,我的生命去了哪?我的思绪开始像上错了发条的钟,飞快地转动,却又转不到正确的位置上。
记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存在于过去,却又遥遥地指向未来。记忆里,我们年华青青,笑容纯净。我们在此后的日子里,就是翻山越岭地跋涉到记忆的源头,嗅着幸福花开的味道。
我仰起头,不让感伤漾进我的眼睛,可客厅的灯刺激得我的双眼有些潮湿,我的眼睛似乎更适应黑暗。有些黑暗,不是一盏灯的光芒就可以扫尽。
我想出去走走。
我怕在窒息的静默中里待得太久,天空的颜色会侵袭我的眼睛。可我打不开这扇门。
我的心,被夹在了门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