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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駕駛從業者,眼中不僅有自動駕駛

王林
王林轉載
2023-04-15 19:34:04661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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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流在6000根電子管間飛馳,室溫因機器持續運作而上升,在被一架巨型電腦填滿的房間內,程式設計師正殷切地期盼它準確地自動輸出計算結果。幾乎是輸入資料的瞬間,數字和符號經由新式的二進位電子計算機迅速轉換為結果。這一刻,可靠又有效率的電子電腦誕生了,人類文明的車輪悄悄嵌入了新的軌道。

這類在美蘇爭霸時期得到快速進化的計算機,與原子能技術、太空技術、生物工程技術一起,掀起了持續數十年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其中,電子計算機所帶來的一系列變化,最深刻直接地改變了社會面貌。

在這場革命中,程式設計師們透過程式碼間接參與了舊世界的改造,也成為人們逐漸關注的群體之一。在不經意的玩笑中,程式設計師們逐漸被貼上各式標籤:呆板、宅、直男、格子衫,每天和產品經理吵架……

如今,自動駕駛有望成為人類新的出行方式。在重塑交通的同時,四位來自深圳某家自動駕駛公司的從業人員想談談他們的生活和工作,讓外界能夠看見他們真實的樣子。

跑完200公里馬拉鬆的前端工程師

每個週末的深圳大沙河沿岸,人們總能看見一支隊伍在晨光下奔跑。跑在隊伍最前面的男人名叫立偉,他是華南地區最大的馬拉松俱樂部創始成員之一,同時也是前端工程師。

在接觸長跑之前,立偉更熱愛的運動是健行。還在北京上學時,室友叫上立偉一起爬北京城週邊的野山,第一次接觸徒步的立偉沒有多想便一口答應,什麼裝備也沒準備便跟著室友走進大山。大山路險蟲多,他自然因此走得更艱難,吃了不少沒有裝備的虧。但他認為,那時自己就像初生牛犢般有一股無知勁。之後的健行他仍然沒有把準備裝備放在心上,有一次他和朋友爬五台山,幾人走了足足兩天。

畢業參加工作後,外向活潑的立偉接觸了更多有不同嗜好的人,發現了更大的世界。他在同事的邀請下一起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跑步,挑戰難度更高的馬拉松長跑。

不同於徒步,長跑對參與者的身體素質、裝備補給以及節奏調整要求更高,立偉開始學習賽前訓練,與跑友交流比賽的注意事項。在了解更多運動知識後,才為當年毫無裝備就進入荒山感到後怕。

立偉第一次參加馬拉鬆比賽,選擇了21千公尺的半馬。他把這場比賽當作逼迫自己訓練,提升長跑能力的動力,並花了一週時間進行賽前訓練。儘管他認為比賽難度不高,但仍為自己順利完成比賽而特別開心,這場比賽對他來說,是長跑生涯中的第一個里程碑。

立偉接觸長跑至今已有五年,參加過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馬拉鬆比賽,比賽全程由21公里逐漸增加至100公里、200公里,比賽時長也相應延長至20個小時以上。為了在比賽規定時間內完賽,他常常跟其他跑友一樣不吃不睡,連續跑十幾個小時。實在太睏了,便披上衝鋒衣席地而睡,餓了,就強撐著跑到下一個補給站。

順利地完成比賽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情,更多時候,立偉遇到的是各種突發情況。

立偉在比賽中經常遇見天氣突變的情況。他清楚記得一場杭州舉辦的馬拉鬆比賽,他在連續奔跑十幾個小時後進入了山區,體能因為消耗巨大,大腿肌肉不停地發抖,此時他已又餓又累。不巧夜晚突降大雨,氣溫寒冷刺骨,他驚慌地發現自己全身正在寒顫,意識也開始模糊不清,這是極度危險的失溫症的表現。更要命的是,他的雙腳在長時間奔跑後長滿了水泡,每跑一步就傳來鑽心的疼痛。所幸他的路程正是下山,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他強咬著牙,踩著滿是水泡的雙腳繼續奔向終點。

馬拉鬆比賽與其說是對參賽者體力的考驗,不如說是一場自我意志力的鬥爭。疲勞、飢餓、受傷是馬拉松選手的比賽常態,許多人在長時間奔跑後困倦到意識模糊,只有雙腿機械地運動。有一次,立偉因為過於疲倦在大腦混沌狀態下跑了一段距離,恢復清醒後他才猛然發現自己跑到了懸崖旁。

儘管立偉認為自己參加的馬拉鬆比賽沒有一場是順利的,但他依然熱愛長跑。他見識了的高山平原,認識了來自天南地北的朋友,聽過了許多有趣的故事。有時,他還在途中收穫了意外驚喜。 2021年他參加香港最高峰大帽山的馬拉鬆比賽時,在下山途中遇見了正在登山的香港明星張潤發,兩人一塊合了影。

當然,他不只滿足於此,他更享受在比賽過程中,聚精會神地根據比賽狀態調整階段性目標,並一個個實現的快感。在一場挑戰自我的比賽完成後,他也抵達了更多的里程碑,正如他在自動駕駛創業公司的工作,繁忙緊急的工作經常佔滿他的時間,他也需要像長跑比賽時那樣根據工作目標,以及量化同事的需求而製定階段性目標,最終達到工作上的里程碑。

現在,身為馬拉松俱樂部一隊的領隊,立偉每週會與隊友們一起訓練兩次,即便工作再忙他也能擠出時間參加隊內活動。在他看來,這是對自己精力分配的考驗,只有在工作與運動中找到平衡點,才是自己最好的狀態。

產品經理的願望:自由平等出遊

秋平是個喜歡汽車的女司機,也是程式設計師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產品經理。

大學畢業找工作時,秋平進入了汽車產業。她先後在汽車供應鏈公司、主機工廠與自動駕駛公司,負責車載人機互動產品。對秋平而言,這份工作並不是賺錢謀生的手段,更像是一種熱愛的生活方式。

秋平的很大一部分工作內容,是飛往不同的城市試駕最新智慧汽車,體驗不同產品的人機互動和輔助駕駛產品。週末,她會開車與朋友們一起去週邊景點兜風,去4S店試駕感興趣的汽車並互相交流看法。在她的許多程式設計師同事看來,這是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

只有秋平知道,這份工作沒有其他人看起來那麼容易,雖然工作內容看起來有趣,但在考慮方案時需要嚴謹周全,如何保證產品安全的同時兼顧舒適性並非易事。為了更便利的互動體驗,秋平會從迭代速度更快,安全隱私問題較少的智慧音箱尋找互動創新點,每個產品她都會從數十個維度去評測,最後再推敲出適合當下的最佳方案,有時候還需要妥協於有限的資源,這其實是個苦樂交集的過程。

進入自動駕駛新創公司工作後,秋平印像中最深刻的項目之一,是為視障群體添加無障礙功能,那是她第一次深入了解視障群體的世界。

先前,秋平對身心障礙族群的了解來自朋友的孩子。他不幸地患有先天性聽障,由於年紀還非常小,需要透過助聽器來學習與人溝通。秋平發現社會對殘障群體的關照整體雖有提升,但殘障群體的日常出行仍處處不便,如果不戴助聽器,聽障者很容易因為聽不到提醒而被撞倒。秋平決定藉著公司項目,為殘障群體的出行做一點改變。

計畫首先針對視障群體進行。完成第一版Robotaxi無障礙功能後,她邀請了殘障聯合會的一群視障者體驗從小程式預約,搭乘Robotaxi到下車的所有環節。雖然大家特別認可Robotaxi對視障者的出行帶來了很大幫助,但在一些細節上,秋平收到了形形色色的建議,數量之多超出了秋平的預料。她發現前期的用戶調查仍有不足,視障者的許多需求都還未滿足。

她們收集了回饋建議,並與同事認真篩選建議的可行性。經過反覆的修改、多輪測試,目前這產品已經成熟了許多。車輛到達後,用戶手機上的叫車小程式可跳到步行語音導航頁面,幫助視障者行走至下單的上車點附近,車輛透過外置揚聲器幫助視障用戶準確定位車輛。使用者進入車內說出手機尾號,系統即可自動驗證使用者身份,成功驗證後進而啟動Robotaxi服務。

產品更成熟後,秋平邀請了鋼琴調律師麼傳錫來試乘這款產品。 2021年4月,麼傳錫在秋平所在公司的公眾號上留言,讓公司意識到視障者對自動駕駛的需求,也促成了無障礙項目的立項。

試乘過程中,秋平全程陪同。麼傳錫向她傾訴,這次試乘讓他想起自己遭遇過的無數次計程車拒載,很多司機看到導盲犬就走了。有的時候用手機搭計程車,在路邊根本找不到車。 「原來只是幻想,多少次曾在夢裡夢到過這種場景,終於夢想成真了。自動駕駛讓我的出行更有尊嚴了。」麼傳錫的這句話,至今令秋平和她的同事印象深刻。

在秋平看來,有些無障礙設計不僅能幫助身心障礙族群,同時也能讓更多一般使用者受益。例如一位從未體驗過自動駕駛出行的用戶尋找Robotaxi時,與其它車輛外觀無異的Robotaxi可語音提示用戶,方便用戶更迅速找到車輛。

「這個項目並不是功利性的項目,但公司上下都非常認同這個項目的價值。每個部門的同事都一如既往地配合,提出的大大小小的需求都能及時得到回應。 「未來,秋平與同事們也將為更多人設計友善的自動駕駛出行體驗。她希望,所有人能在不同場景下享受更多平等、便利的服務。

編程式搶古著,程式設計師不只有格子衫

冠超是一名模擬工程師,與刻板印像中喜歡穿經典格子衫的程式設計師不同,他喜歡在各類論壇、二手網站搜尋交易古著。

古著,即在二手市場淘來現已不生產的衣服。冠超第一次接觸古著是在2020年,因為疫情封控在家,冠超在工作之餘瀏覽了不少網站和論壇。有一天,冠超偶然地點擊了一個北美知名的二手交易網站,立刻被其中的一件2014年生產的休閒西裝外套所吸引,他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下單了。

收貨後,他發現這件西裝外套很適合早晚溫差較大的時節,顏色也合他的心意。這件不僅衣服改變了冠超的穿搭風格,也讓他接觸了不同的文化群體。

冠超開始了解更多二手衣服的品牌以及背後故事,與朋友分享購物心得與最新資訊,甚至還通過編寫程序,搶到了一些限量版的款式。他所收集的古著不少產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它們吸引冠超的是獨特的設計與材質。當他穿上這些跨越時間的衣物時,他能感受到設計者在衣物上傾注的心血,光陰彷彿在衣物上駐留。

舊衣與今人,這種跨越空間、時間的結合如同他的工作般,將現實與虛擬相互作用。

冠超每天的工作,是將現實世界中的街道、汽車、建築等元素最大程度在模擬測試工具中還原,不斷讓自動駕駛汽車在虛擬世界中行駛,應對各類情況。自動駕駛汽車在虛擬世界中經歷過無數次測試後,將推動現實世界中自動駕駛系統的升級迭代,並推動自動駕駛汽車發展。

冠超相信,現實世界也許有邊界,但科技一定能讓現實世界有更多的可能。他還記得大學的AR課上,老師在校園週邊設計了許多特徵點,透過手機,他和同學們能看到裸眼看不到的有趣的東西,例如虛擬指示牌引導著美食餐廳方向。

那一堂課改變了冠超對世界的認知,讓他決定從事與AR、VR相關的工作。畢業後,他拒絕了一家遊戲大廠的高薪offer,在自動駕駛新創公司工作了近四年。直到現在,他仍然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高興,因為他的工作正是興趣。

儘管沒有進入遊戲產業,但冠超和許多年輕人一樣關心電競。他是Dota 2的狂熱玩家,他說:「我一直在等待中國隊再拿一次世界冠軍,只要這個冠軍不拿到,我的青春就沒有結束。我已經等了四年,可能還會一直等下去。」

在冠超的推薦下,身邊的程式設計師同事也進入了古著圈。下班後,他們與其他人一樣分享音樂、健身經驗、養貓心得。冠超說,即使有部分程式設計師喜歡方框眼鏡與格子衫,但這並不意味著呆板,大家有著各自的興趣所在,“仔細觀察,你會發現我們其實是一個非常多元的群體。”

打破性別偏見,女性也能獨當一面

「女同學比男生更細緻,但頭腦不如男同學聰明」。

在工程師徐徐的求學過程中,許多老師都說過這樣的話,但她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相比文科,她對數學等理工科更感興趣。每當老師說起這些話,她都無法理解老師話語的邏輯從何而來。更令她感到不解的是,說出這類話的,很多時候竟然是女老師。

高考結束報考專業時,出於對數學、幾何等學科的興趣,徐徐打算報考測繪專業,這一決定遭到了父母的反對,反對的理由是地理測繪經常在戶外進行,更適合男生,不適合女生。但是,在徐徐的觀察中,「適合男生的工作」意味著在世俗意義上,更容易實現個人社會價值。在興趣面前,她沒有考慮所謂的哪個性別比較合適,直接報考了她認為更酷的測繪專業,最後她被國內專業排名第一的武漢大學測繪學院錄取。

徐徐碩士畢業時,正值自動駕駛產業發展的新一輪高潮,研究光達感知的她加入了一家自動駕駛公司,成為了一名感知演算法工程師。在只講究工作能力的氛圍中,她感到更輕鬆、更有彈性。在這裡,沒有人會懷疑女性的工作能力,她也透過成功完成一個個項目,成為了公司研發部​​門的中堅力量。

徐徐認為工作中最酷的時刻,是她參與研發的感知演算法經過開發測試後,成功實車上線。這個過程聽起來很簡單,實際上需要跨越巨大的鴻溝。徐徐所在的公司,以感知演算法領先而著稱,但和大多數工程師一樣,在演算法上線後,她並不會滿足於當前的成就,她總是能夠看到可以改進的地方,總是有熱情去不斷精進。

在徐徐心中,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魯斯·巴德·金斯伯格是她倍感尊敬的女性標竿。金斯伯格一生中曾遭遇種種歧視,她一生致力於為女性爭取正當權利。即便罹患兩次癌症、遭遇一次骨折,金斯伯格也未中斷工作。 2020年,金斯伯格因病逝世,美國白宮罕見地為法官降下半旗。徐徐希望自己能和金斯伯格一樣,從事自己熱愛的工作,為在意的事情孜孜不倦地奮鬥。

在全球名校耶魯大學的校園中,有一座名為「婦女桌」(The Women's Table)的雕塑,在這張圓桌上,錒刻了1701年耶魯建校以來女性學生的人數,數字從一連串的「0」開始,直到1873,數字才開始從一位數逐漸增加到兩位數、三位數。直到1999年,這數字才首度超過男性。

幾年的工作中,徐徐見證了公司的高速發展、產業落地進程的持續向前邁進。作為自動駕駛這一前沿科技中的弄潮兒,她也期待更多女性的加入。就像「婦女桌」上的女性的數字一樣,她相信,未來將有越來越多的女性能夠獲得良好的教育,遵從內心,開拓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暢想自動駕駛世界

在自動駕駛行業中,我們常常容易看到的是,某家自動駕駛公司獲得幾億美元融資,測試里程數字不斷攀升,萬億級別的市場,政策的推動……

然而,熱鬧的背後,是一群人的默默耕耘,也是這群人真實可感的生活。對於自動駕駛的未來,他們有著更浪漫的暢想:

立偉預計,十年內,大街小巷隨處可見Robotaxi,並且能夠有多模態的自然互動。在秋平的想像中,Robotaxi將是富有自主情感的機器人,而不再只是交通工具。冠超相信,未來所有的車輛都能像《我,機器人》主角的汽車一樣,具備自動駕駛功能。徐徐則期待智慧交通系統的實現,人類出行效率的再一次提高。

無論是哪一種對未來的出行暢想,都能從中提取相似的關鍵字,「智慧」、「便捷」、「平等」。

性格各異的他們都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努力達到更多里程碑,不斷探索符合更多人出行需求的產品,在打磨技術的同時也透過行動打破刻板印象。自動駕駛的未來也因為他們的奮鬥而一步一步走向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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